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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丛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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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0 发表于: 2009-04-15
挂(9) :在清室的时代,北平有多少黑门坎的瓢把子,前步军统领衙门内外城各营汛都能知道。他们的瓢把子亦各有界限,每个管多少地方,在他那地方之内,不论是谁偷窃财物,都得叫他知道,并且把偷来的东西,先交给他存放数日,防备有人找。如若失主有势力,寻找失物,追的急了,由瓢把子把东西交还。或是失主家中雇有护院的,人家护院的找着瓢把子论交情义气,亦得把东西交还。
  每一个黑门坎的瓢把子,手下都有许多人,昼伏夜出,偷来的东西,存放数日无事,他们就把赃物“挑喽”,“均杵”(江湖人管卖东西调侃儿叫挑喽。大家分钱叫均杵)。如有外省的黑门坎的人来到内地,未做案之先,就得先拜瓢把子,然后才能偷窃,如若不拜瓢把子就做案,那失主丢了东西不找,瓢把子知道了亦暗中叫鹰爪(江湖人管捕盗的官人调侃儿叫鹰爪)把他捕去。可是外省的黑门坎的人来到内地,若是念杵头儿(江湖人管没有钱花调侃儿叫念杵头儿),见了内地的瓢把子,得由瓢把子帮助他衣食住,如不做案,由这里路过,缺少路费,那是告帮,瓢把子亦得赠他相当的路费。或有黑门坎的人遭了官司,瓢把子得托情运动,给送钱使用。
  当瓢把子的亦不一样。头等的人物,本领好,轻财重义,交际广,眼皮杂,认识的人多,遇事都用得着,事事活动,立住了名姓,有了万儿,黑门坎的人慕名来投奔,他的“揉杵吃上亦是海海的”(瓢把子花他伙计的钱,调侃儿叫吃摞杵,得的钱多了,调侃儿叫摞杵儿海海的)。如若当瓢把子的没义气,事事不讲交情,过于厉害了,日久天长万儿一念(江湖人管名姓臭了调侃儿叫万儿念了),官私两面的朋友都不沾了,他亦是吃不着摞杵,能挤的自己出去做案,那才寒碜哪!黑门坎的人,论品行亦有优劣,那人品不好,事事不守黑门坎的规矩,鹰爪漏空他亦偷,富户家中有护院的,得了手,他亦偷,甚至于瓢把的窑内有好东西,不留神,亦照样的窃走。可是,照这样胡来,栽了就没人救,吃上苦子,身体就得受伤,若是伤了手眼,这碗饭就不用吃了。黑门坎的人本领高的,十有八九都是有义气的。富户人家有护院的他不偷,就是没有护院的,他访查人家财来的正当,亦不下手,遇着孤寒贫人,疾病死亡,或是同道的为难事儿,他访好丁哪个富户财来的不正,他必大偷一水,取来不义之财,他另做有义之事。如若日久了,立住了姓名,明暗挂子阴阳两门的人都知道了,遇事还有人帮助他。
  当初北平东北城某富户家雇有护院的,有一次黑门坎的义贼因有用款之事,夜内去见护院的,求他向本家借用一千银子,护院拾着义贼的万儿(江湖人管听人传说某人的行为如何,做事怎样,调侃儿叫拾着万儿),知道他常常偷富济贫,向富户借用的钱,不久准还。他来展“柳海拘迷杵儿”(即借一千银子),护院的就替他向本家疏通。怎奈本家主人不肯借用,事情弄僵了,护院的就把事辞掉。本家再找护院的,没人干了。夜内连三并四地丢东西。他家有势力,请来官军巡守,那黑门坎的义贼,照样来偷,叫官兵看着,干拿不住他。昼去夜至,夜夜扰乱,个月不安。结果还是托朋友请明挂子有名的人物出来,给他们说和了事。事倒是完了,那富户的损失可太大了,弄得他啼笑皆非,哑子吃黄连有苦难言。
   护院的虽是明挂子,偷盗窃取的人虽是黑门坎的人,他们阴阳亦是不分哪!当初老云年幼的时候,在北平同学友往各处玩耍,有一次误入某院,见有一个老年人教好些人练功夫,所练的并不是拳脚,练的是蹿高纵远、滚背爬坡的功夫,所练的家伙都不带响动儿,有好几个人,能够撒腿跑着往墙上一蹿,倒背着身子,后背靠墙脚离地,能把人粘在墙上一样。那种功夫,据说名叫“粘糖人”,清末的名武丑儿张黑唱《大卖艺》,就有这种本事。由台帘跑出来,把身子悬在台柱子上,平市五六十岁的人差不多的都见过口还有能把身子悬在房檐底下,手脚抓住房椽子,就能悬好大时候。那黑门坎的场子与普通的把式场子不同,我老云看过一次,以后再去,就被人家拒绝了。几十年内光景,回思往事,好像还记得点儿.
    护院这行人,北平很出过几个有本领的。在清初时代,吴三桂在云南反了,遣绿林人到北京刺杀大学士索额图。那个黑门坎的人物到了大学士府,见索额图夜内坐于案后办理公务,为国勤劳,料他是个忠臣,不忍下手,竟投在索额图府中给他护院。以后有许多的刺客俱都被他挡回去。索额图嗜好古玩,即使是明挂子行人也想去偷,只是有黑门坎的人改在他的府中支了杆啦(护了院了),亦都不好意思去偷。看起来明、暗挂子行人都是有义气的呀。至于清室末叶,八卦门的董海川、尹福(现在乎市募警教练所尹玉璋之父),太极门之杨露禅,亦都有惊人的技能,又戳杆又支杆(又教徒弟又护院),很做了些个惊天动地的事儿。提起杨班侯、翠花刘、煤马、眼镜程等人来,至今还有人在茶馆酒肆里谈论他们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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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1 发表于: 2009-04-15
第六章评书流派: 有人曾向敝人说过:说评书的不算生意。其实戏园的江湖艺术是人所共知的。说评书是由唱大鼓书演化来的,因其年代久远啦,评书界的支派流传的更广大了,使短家伙的与使长家伙的渐渐地疏远了。
评门是团柴的(1) :江湖人管说书的这行儿调侃儿叫“团(tuàn)柴”的。唱大鼓书的叫“海轰儿”,又称为使长家伙的(指长长的弦子而言)。唱竹板书的叫使短家伙的。说评书的也叫使短家伙的,皆是指所用的竹板、醒木而言.
  有人曾向敝人说过:说评书的不算生意。其实戏园的江湖艺术是人所共知的。说评书是由唱大鼓书演化来的,因其年代久远啦,评书界的支派流传的更广大了,使短家伙的与使长家伙的渐渐地疏远了。
  唱大鼓书的门户在北方几省为“梅、清、胡、赵”四大门,现在北平男女班唱大鼓书的,都是这四门中的;在黄河南与大江南北,则为"孙、财、杨、张”四大门。唱西河调儿与怯口大鼓的都是梅、清、胡、赵四门的;唱犁铧调儿、山东大鼓的,都是孙、财、杨、张四门中的。
  最近天桥儿唱女大鼓的坤角,如李雪芳、段大桂、于秀屏,与当年在新世界的谢大玉,都是孙、财、杨、张四门中的。孙家门的赵大支派流传下来的,彼辈皆自称为“孙赵”门里的人,即是孙家门赵姓传下来的支派是也。年前天桥天华园来了一班山东大鼓,领班的系谢大玉之父七十余岁老江湖艺人谢起荣先生。说起谢起荣这个人,凡是江湖艺人差不多都认识他的,他在孙赵门里算是辈数最高的。
  平津等地唱大鼓的最早是胡十、霍明亮,最近是刘宝全、白云鹏唱的响了万儿啦。此外还有唱西河调的名人马三峰。江湖艺人常言唱大鼓最好的,南有何老凤,北有马三峰。
  何老凤姓何,按着孙赵门的支派名叫何起凤,因他人格高尚,都不肯呼其名,称他为老凤。何老凤三个字在山东是无人不知,何起凤的名字后来竟无人知道了。谢起荣即是何老凤一辈的(谢起荣由今春从北平携班回归济南),当其在平时,敝人向其讨论山东犁铧大鼓的源流,据谢谈,犁铧调儿是柳敬亭传的。柳敬亭原名逢春,明朝泰州人,本姓曹,年十五岁时,犷悍无赖,因殴伤多人,躲避仇人,流落江湖,休于柳下,善说书。据他自称,学技于云间莫后光。以养气、定词、审音、辨物为揣摩,使闻者欢笑,久而忘倦。复入左良玉幕府,左良玉失败后,交游于松江马提督军中,后因未能得志,数返泰州,与本乡赵姓富户甚厚,住其家。当大秋丰收,农工劳顿,所操之事甚微,柳敬亭先生用耕地所用的破犁片两块当做板儿,一手击案,一手敲犁,唱曲颇可动听。农工操作,闻歌忘劳。有人间先生所歌为何调,柳称为“犁铧调儿”。时人皆争而习之,自此“犁铧调儿”泰州无人不会。柳故后,”犁铧调儿”即普遍鲁省了。今有人传“山东大鼓”为“犁铧调儿”,实是谬谈。“犁铧大鼓”原用耕地破犁片为板,今人改为钢板,复书“犁花大鼓”实是可笑。敝人问谢先生,柳敬亭之犁铧大鼓有何考证?谢答:无书可考,据我们“柳海轰儿”的老前辈所传吧。
  由谢起荣所谈“犁铧大鼓”的源流是柳敬亭先生传流的。评书南北两支派,亦为柳敬亭传流的。敝人所论为江湖艺人学演说书的技能,至于古今著书的施耐庵:罗贯中、曹雪芹、又当别谈。翻书的、讲书的、背书的,更当别论。就以说评书的艺人而谈,他们的源流与所立的门户、传流支派,分为南北两大派。江南的派别暂且不谈,就以北派说评书而论,他们的门户是分为三臣,三臣系何良臣、邓光臣、安良臣。如今北平市讲演说书的艺人,皆为三臣的支派传流下来的。三臣系王鸿兴之徒,王鸿兴系明末清初时艺人。先学的是“柳海轰儿”为业(即唱大鼓书为业),曾往南省献艺,得遇柳敬亭先生,受其指点,艺术大进。遂给柳敬亭叩了瓢儿(江湖艺人管磕头叫叩瓢儿,比如甲乙两个江湖艺人,申问乙:“你给哪位先生叩瓢呢?”乙说:“给XXX叩瓢了。”即是拜XXX为师啦。又可以管拜师磕头叫“爬萨”)。王鸿兴自拜柳敬亭之后,正值满清强盛的时代,王鸿兴遂至北平献艺。是时仍用的是长家伙(弦子鼓儿),听其书的多为一班太监们,后为宫中太后所闻,传其入宫。因禁地演唱诸多不便,遂改评讲。就以桌凳各一,醒木一块,去其弦鼓,用评话演说,评书由此俱兴。据评书界老前辈的人所说,说评书的门户系雍正十三年掌仪司立案,有龙票为凭。敝人探讨遗传之龙票何在?据谈在清末光绪年间,为XXX给遗失了。一件历史性的物件没有啦,虽无大用,但评书掌仪司立案一事,只当传闻之事,当做谈话材料吧!王鸿兴在北平所收的徒弟,即安良臣、何良臣、邓光臣三人。王鸿兴故去之后,遂由三臣严立门户,定规律,传徒授艺。直至今日,华北各省县市皆有讲演评书的艺人。评书的艺术是大众化的,近日最为盛行。伟大的艺术实是王鸿兴三臣师徒成就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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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2 发表于: 2009-04-15
评门是团柴的(2) :在清朝最盛的时代,说评书都是“拉顺儿”(管拉场子撂地调侃儿叫拉顺儿),还没评书茶馆呢!北平老人凡五十岁以上的人,都听过拉顺儿的玩艺。在那评书的场地,是用几十条大板凳排列好喽,当中设摆一张大桌,上置木质香槽一个,内放鞭杆香一根。预备此物是给“询局”的人们“抿草山钩”使用的(江湖人管听玩艺的人们调侃儿叫询局的。抽旱烟调侃儿叫抿草山钩)。又放铁板一块,小钱笸箩一个(在最先是用量米粮的升儿),每逢说完了书打钱使用。说书的艺人到了上场的时候,得注意桌子后头板凳上坐着的人,按他们的规律,生意人听书是白听不用花钱的。可不能坐他的龙须凳(桌前两条大板凳,叫作龙须凳儿),必须坐在桌后的凳儿上。见了面彼此各道“辛苦”,不用多言,说书的就知道他是生意人了。说书的艺人到了场内,往“乍角子”上一迫(管凳子调侃儿叫乍角子,坐着叫迫着),掏出手巾放在桌上,把撂地预备的扇子顺着搁下,然后掏出所用的醒木。到了开书的时候,说书的艺人必须先说几句引场词儿。说引场的词儿最好是以扇子,或是毛巾,或是醒木说一套词赞为美。就以醒木为赞说,说书的艺人左手执扇,右手拍醒木,说的醒木词是:“一块醒木七下分,上至君王下至臣。君王一块辖文武,文武一块管黎民。圣人一块警儒教,天师一块警鬼神。僧家一块劝佛法,道家一块劝玄门。一块落在江湖手,流落八方劝世人,湖海朋友不供我,如要有艺论家门。”说完这套词儿,然后才能开书。
   凡是江湖艺人,不论是干哪行儿,都得有师傅,没有师傅是没有家门的,到哪里亦是吃不开的。就以说评书的艺人说吧,他要是没有家门,没拜过师傅,若是说书挣了钱,必有同行的艺人携他的家伙。携家伙的事儿是:同行的艺人迈步走进场内,用桌上放的手巾把醒木盖上,扇子横放在手巾上,然后瞧这说书的怎么办。如若说书的人不懂得这些事儿,他就把东西物件,连所有的钱一并拿走,不准说书的再说书了。如若愿意干这行儿,得先去拜师傅,然后再出来挣钱。生意人携家伙的事儿,在我国旧制时代之先是常有的事,不算新鲜。到了一入民国时代,因而改变,这种事可就看不见了。如若再有人携家伙,没有门户的人喊来警察和他打官司,携不成人的家伙,反倒法院能判他个诈财的罪名。那么,在当初有携家伙,有门户有师傅的艺人应当说什么呢?在说书的见有人把家伙用手巾盖上,扇子横着压上,说书的艺人就知道这人是来携家伙的,不能翻脸打架,得沉住了气儿,用左手拿起扇子来说:“扇子一把抡枪刺棒,周庄王指点于侠,三臣五亮共一家,万朵桃花一树生下(说至此放下扇子,将毛巾拿起来往左一放),何必左携右搭。孔夫子周游列国,子路沿门教化。柳敬亭舌战群贼,苏季子说合天下。周姬佗传流后世,古今学演教化。”说完末句的时候,得用手拍醒木一下。遂又开书再往下说书,盘道的江湖就不敢再说什么了。如若说书的艺人为人忠厚老实便罢,倘若为人狡猾一点,说完了这套词儿,再用毛巾把醒木盖上,扇子横在毛巾之上,叫这盘道的生意人给拿开。盘道的按着江湖规律他另有一套词儿,亦是伸左手拿扇子,然后说:“一块醒木为业,扇子一把生涯,江河湖海便为家,万丈波涛不怕。”再拿开毛巾,放在左边,右手拿起醒木说:“醒木能人制造,未嵌野草仙花(评书的醒木定规律不准使用花木头,亦不准在醒木镶什么),文官武将亦凭他,入在三臣门下。”说完拍醒木,必须替说书的先生在场内说下一段书来。帮完了场子,然后再走。比如说书的艺人又将毛巾盖上,扇子横上了。这盘道的若不会说这套词儿呢,按规律他得包赔说书的一天损失,说书的每天能挣一元钱,他就得赔一元。在早年,凡是好喜盘道的江湖人,都是阅历很深,久闯江湖,是生意门的规律必须尽知,才敢去携人呢。如若一瓶子不满,半瓶子晃荡,对于艺人的规律只有个一知半解,携不成人家,准得折(念蛇音)了鞭的。
  说评书的艺人,最好讲究托杵的徒弟(生意人管向听书的客座要钱调侃儿叫托杵)。早年说评书的收徒弟,做徒弟的跟着师傅在场内听活儿(听活即是学书),每到了要钱的时候,徒弟得拿着笸箩,顺着凳子替师傅向听书的人们打钱。自从清末光宣时代,说评书的收徒弟多为“询局”的下海。从前听书的人们都是有闲阶级的,凡是有职业的人,那有长工夫去听评书啊!总是八旗的子弟居多,有钱粮有米,衣食无忧,闲着干什么?消遣解闷听听评书。若是记性好的人,听个几年评书,怎么也能听会了一套两套的,赶上时代改变,旗人的钱粮没有喽,受生计所迫,投个门户,拜个师傅,下海就要挣钱养家。书是早就听会了,何必再虚耗一二年的光阴再跟师傅听活呀!所以到了如今说书的人们都没有给师傅托过杵的。就是有给师傅托过杵的,亦没有几位了。每逢谈话之际,这种人都以给师傅托过杵为荣的。评书界收徒弟分为两大规律,一为入门,二为摆支。比如某人愿学说书的行当,经人介绍,给某人磕头认师傅,事先必须讨论好喽,下帖请人,在某饭庄定下几桌席,然后由做师傅的下帖请人,请多少人备多少帖,帖的样式是用个封套儿,外面粘上写的是“定于某月某日上字某时,为小徒XXX拜师入门之期,敬治杯茗,恭请台驾光临,XXX率徒XXX同拜”,席是“某街某巷某饭庄恭候”。凡请来赴席的人,大多数为本门的师伯师叔师兄弟们,有少数外门的老前辈。到了是日新徒弟拜师入门,一切仪式亦有一定规律。内设神座,设立牌位,正当中是供桌儿一面,设红纸包袱,包袱上写着已故的评书界老前辈的人名,即本门已故的长辈人名儿。由代笔师写门生帖一份,名曰关书。其书上写的是:“尝闻之宣圣曰:自行束修以上,吾未尝无诲焉。由是推之,凡人之伎俩,或文或武或农工或商贾或陶冶,未有不先投师受业而后有成者。虽古之名儒大贤,亦上遵此训。今人欲入学校读书求学者,亦先具志愿书,贽敬修金,行礼敬师。非有他求,实本于古也。况行游艺,素手求财,更当投师访友,纳贽立书为证。今有XXX,系某省人,年XXX岁,经人介绍,情愿投在XXX先生门下为徒,学演评词为业,以谋衣食。今于XXX年XX月XX日,XXX在祖师驾前焚香叩禀。自入门后,倘有负心,无所为凭,特立关书,永远存照。具书弟子XXX,师傅赐名XXX,介绍人XXX,立书人XXX。”当将此关书写完之后,介绍人与保师都得书押,然后再由其师与本门人,与同道人,共同讨论给徒弟应起什么名字。按着三臣、五亮、五茂、十八魁的支派下辈数,将名字起好,填写关书之上,徒弟画了押。这个关书的手续才算完全。到了焚香行礼之时,先公推一位年高居长者办理,然后全体人一一行礼,礼毕之后,再行新徒弟递门生帖的礼儿。是时为师者先坐下,徒弟跪于师傅面前,以头顶门生帖,听其师训话完毕,双手举着门生帖,呈递其师之手(门生帖即所写之关书),自此关书就永久收存了。徒弟叩头行礼之后,同道的本门人彼此贺喜,贺喜亦行叩拜礼,按辈数大小分前后之序磕头。其新入门之徒,不论叔伯师兄俱皆叩头,行拜师入门之礼至为隆重。入席聚餐后,各自散去。经过这番手续之后,新入道的徒弟,在评书界算有其人了。在北平,瓦、木匠、厨、茶房亦有收徒弟入行写字的事儿。徒弟将艺学成了,必须先谢师,然后才能挣工钱作活。评书界管谢师叫作“入摆知”。摆知与拜师不同,拜师有一两桌酒席便可,摆知多者二三十桌,少者十数桌。评书界摆知无年数的限制。工商业大多数是三年零一节的,学徒的学到了年份,不谢师不能挣钱,不谢师不能离开师傅单独作事的。就以“扫苗”的行儿说吧(剃头的理发匠调侃儿叫扫苗的),在清朝的时代,学满了徒,不谢师是不许担着剃头挑子出去的。如果愣担着剃头挑子去串街,同行人就能拦住了盘道,盘短了愣把挑子给留下,不准他吃那行饭的。当徒弟谢师之日,做师傅的算全始全终教成了个徒弟,自己亦有名有利。是日为师者必须当着同行人将本行的规律、行话暗语传给徒弟,为徒的懂得了行中规律,盘道问答话语,再挑起剃头的挑子出去串街作活,没有人盘道便罢,有人盘道的时候,心里有货就有恃无恐了。扫苗的人们,非到了徒弟谢师的日子才能传授徒弟问答调侃儿。评书界的规律是一样的,不谢师不准传徒弟调侃儿,谢了师之后才能懂得本行问答言语的。前谈评书界携家伙的问答词儿,亦是谢师的日子受师傅指教的。在北平评书研究社时,有位说盗马金枪的先生叫马风云,他最恨评书的老前辈出去携人的家伙。他的思想是正大的,管他有师傅没师傅,管他有门户没门户,谁挣钱谁吃饭,何必为寻事?有些新入行的徒弟,因为不懂得有人携家伙时应当如何对答,向马讨教,马好诙谐,教给新徒弟钻钢携家伙的(江湖人管骂调侃儿叫钻钢),然其为人亦善恶作剧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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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3 发表于: 2009-04-15
评门是团柴的(3) :评书界的侃语管《施公案》这部书叫“丑官儿”,丑官是指施公而言,传其人有残疾叫“十不全”,以施公是残废人的讹言调侃叫“丑官儿”。管《隋唐传》调侃叫“黄脸儿”,《隋唐传》是以秦叔宝作书胆,因秦琼长的黄面皮,故称是书为黄脸。管《包公案》调侃叫“大黑脸”,面黑而言。管《小五义》调侃叫“小黑脸”,其中的意义与“大黑脸”大同小异。管《于公案》调侃叫“浑水子”是指于公而言,鱼是浑水东西。于与鱼音同字异也。《三国志》调侃叫“汪册子”,盖因江湖人管三字之数调侃为“汪”是也。管《精忠传》调侃叫“丘山”,《精忠传》以岳飞作书胆,将岳字拆开了说为“丘山”,其意最为显明。管《西游记》调侃儿叫“钻天儿”,其意是以孙行者是个猴儿,一个斤斗十万八千里,借孙猴而言,称其书为“钻天”。其余的,如《明英烈》叫“明册子”,东西汉叫“汉册子”,《三侠剑》叫“黄杨儿”,《彭公案》叫“彭册子”,《济公传》叫“串花”,其中意义是以济公穿的僧衣褴褛不堪,和花儿乞丐似的,以济公为书胆,叫作“串花”。唱戏的票友儿叫“清客串”,唱花脸的改唱《八蜡庙》张桂兰叫作“反串”,济公故意穿破烂衣服,褴褛不堪,是为反串花子一样,说他是“串花”,其意浅而显明也。管开书馆的主人,调侃叫“粘箔”,管茶馆伙计调侃叫“提搂把子”,听书的人们格外多给书钱,调侃叫“疙疸杵儿”。若有听书的人指正说书的艺人,将某回书说错了,调侃叫作询局的“摘毛儿”。评书界的人常说戏听的是“大轴儿”,书听的是“扣儿”。要想多挣钱,书里的“扣儿”得引出“大柁子”来。什么叫“书扣儿”呢?譬如说书的人说的是“黄脸儿”(《隋唐》)吧,说秦叔宝跟随靠山王杨林由山东起身来到长安城,杨林接到山东济南节度使唐璧的一件紧急公文,说有三十六友大反济南府劫牢反狱,劫出劫皇杠的小咬金、龙俊达,火烧了历城县的县衙,三十六友的盟单上有秦琼的名字,唐璧请杨林将秦琼拿住,叫秦叔宝招供三十六友的下落,以便肃清响马。说书的艺人说到此处,听书的人们都替秦琼担心,怕秦琼有了危险,无论有多少要紧事就豁出去耽误喽不去办啦,专听这段杨林追赶秦叔宝的扣子。说书的用扣子将书座扣住了,如同使拴马桩一样,再不慌不忙说秦叔宝三挡杨林。他说完了这个扣子,听书人的大把儿钱亦被他挣足了,他说书的人亦就“驳了口”啦(他们说评书的管散了书不说了调侃叫驳了口儿)。临驳了口儿的时候,还说明天接演“魏文通追拿秦叔宝,三十六友九战魏文通”,这两句是叫听书的人们知道,明天好再来接着听“九战魏文通”的扣子,一天使一个扣子,说个三五天,便说到最热闹的节目“瓦岗山”了。管六次攻打瓦岗山十数天说不完的大扣子,又调侃叫“大柁子”。不论哪部书亦有好扣子,大柁子。例如《施公案》的“五女大灰场,捉拿一枝兰”“七贞捉拿大莲花”;《济公传》的“八魔炼济颠”;《彭公案》的“画春园”“牧羊阵”;《精忠传》的“牛头山”。说书的若想挣大钱,必须有“把钢的活儿”(管有拿手的能耐调侃儿叫把钢)。说的拢不住座儿,每遇要钱的时候净走座儿,调侃叫“起棚儿”。说书的人若是没学好喽就上馆子愣说书,一定把书说得不精彩,不火炽,调侃儿说他“膛水儿”呢!又有没品行的说书的,知道某人说的XX书最好,去偷着听书,调侃叫“荣人家的活儿”(荣即是偷的意思)。说书的艺人如若有条好嗓子,调侃说他“夯头子正”。说书的人如若口白好,调侃叫他“碟子正”。说书的人口白不清,调侃叫“碟子不正”。如若说书的闹嗓子,调侃儿叫“夯头子鼓啦”。说书的人长的五官端正,器宇轩昂,调侃说他“人式压点”。如若长的相貌不好,言不压众,貌不警人,调侃儿说他“人式不正”,或说“人式太念”。如若说书的不认字叫“不钻朵儿”。或是没有学问,调侃儿说他“朵上不清”。认识字的叫“钻朵”。说书的挣钱挥霍了,调侃儿叫“团柴的火喽”。说书的艺人不挣钱混穷了,调侃儿说“团柴水拢啦”。说书说的能有叫座的魔力,调侃儿叫“响了万儿啦”。说书的艺人要向书座套交情,多拉拢书座,调侃儿叫使“贴身靠儿”。说书的艺人设法骗听书的座儿钱,使人能够忍受,调侃说他“挖点”。说书的艺人如是北平人,口白清楚,外省人说书怯口,调侃儿叫他“浑碟子”。说书的会武艺,或是懂得武术,调侃叫“钻习尖挂子”。说书人说书的时候,常把书中人名说错,调侃。叫爱“滚钢儿”。说书的人在场上批评同业的书说得不好,调侃叫“刨活”。书馆的伙计如若在打书钱的时候往身上藏钱,调侃叫他“捂杵”。说书的艺人净诓骗同业人的钱,调侃说他“抠鼻挖相”。说书的艺人不会说扣子,拢不住座儿,把扣子说散啦,调侃叫“开了闸啦”。说书的艺人在场上能将书中事儿说的意义最浅,使听的人们容易懂得,听得明白,调侃叫“开门见山”,又叫“皮薄”。书说的使人不懂,听着发闷,调侃叫“皮厚啦”。说书的艺人名誉正叫“万儿正”,名誉不正叫作“万儿念”。说书的艺人心术不好叫“攒子不正”,心术好叫“攒正”。胆量小叫“攒稀”。管整本大套书叫“万子活”。说完了一部书又换别的书了叫“拧万啦”。书越说越长没结没完的叫“万子海啦”,书说的要完了叫作“万念了”。将学一部新书叫“蹬万儿”。管说短期的三五日有拿手能拢座儿的书叫“吧哒棍”,管说小小的段儿叫“片子活”,自己编段书叫“攥弄万子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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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4 发表于: 2009-04-15
评门是团柴的(4) :庚子年前说书的人们都是上明地撂场子,在东四牌楼、西单牌楼。安定门内、阜城门内等处,靠着甬路边儿支棚帐摆凳子说书,只有十分之一的艺人上馆子。庚子年断大烟之时,评书茶馆才畅兴一时,直到了民初袁项城秉政,极为发达。开书馆的主人若邀说书的先生,不能随便滥邀,必须求一个说书的主持该馆邀请角儿之事,评书的同人管专司邀角的人称为“请事家”。每逢有开书馆的初创设立评书,必须由请事家先找一位说书的破台,称该书馆头一个登台说书的先生叫作“开荒”。破台之法,台上先设神桌,桌上供周庄王、文昌帝君、柳敬亭的牌位,是日由说书的先生及开书馆的主人行完叩拜之礼,说书的如同念喜歌儿似的,还有一套吉利赞儿,将赞儿念完了,撤去桌位,将祖师牌位送焚了,然后由开书馆的主人用红封套一个,内装洋十元至五元,最少亦得一两元,用糨糊封好,放于书桌之上,敬送先生,名为“台封”。当日所挣的书钱并不下帐,评书界的行规是三七下帐,比如挣洋一元,说书的要七毛,开书馆的主人分三毛,钱数多少以此类推。凡书馆更换说书的先生时,头天书钱与末天的钱,书馆不下帐,都是说书人的,名为头尾不下帐。破台的日期与此相同。可是评书界的人们,凡是有叫座魔力的头二路角儿,向来不给新书馆破台开荒,避讳此事,如若请他们开荒,无论是亲是友,伤了交情都可以,绝不为书馆开荒的。如若问他们为什么怕给书馆开荒呢?答以开荒破台的人必将不利。知识幼稚如此,实是可笑。那么开荒破台的说书先生又哪里去邀呢?在评书界说书不挣钱的三四路角儿,每日昼夜奔驰不得温饱者,专给新书馆破台开荒,所贪图的不过数元之台封儿。评书界的规律,每一说书的艺员,在书馆内只许说两个月书,名为“一转”。故评书馆的艺员,都是两个月一换转儿。北平的评书馆子,在内城的都是白天搁书,灯晚卖清茶。前三门外的书馆子,都是白天卖清茶,灯晚搁书。内外城的书馆黑白天都搁书的,只有宣外大街路西如云轩,宣内森瑞轩,磁器口红桥之天有轩。至于天桥福海居(俗称王八茶馆,其故去之旧主人姓王行八,天桥野茶馆是他最早创立的。当其在日营业极为茂盛,今老王已故,其营业一落千丈,非昔日可比了),虽是灯晚白天都有书,仍以白天上座儿甚多,灯晚上座儿寥寥而已。
   按评书界的规律,开书馆的主人每年须请支一次,所请的说书先生一般都是该书馆的演员,其中尚有非其演员者,亦不过是作陪吃嘴而已。请支之先由书馆主人备请帖若干份,交该馆之请事家,由请事家向帖上填写入名,亦由其送帖往邀,请支的日期系书馆主人在某饭庄预定酒席一桌或两三桌,至期接到请帖之人皆来赴宴。开书馆的主人花钱请支,其欲望是愿请事家邀的角儿都是头路角儿,如若请的都是头路角儿,该书馆一年之营业,六转儿的演员均能叫座,必获重利也。至于请来的说书艺员是不是头二路角,那就看请事家邀角的能力如何了。近年以来,评书界名角如群福庆、潘诚立、双厚坪、王致廉、徐坪钰、汪正江、袁杰亭、田岚云、李杰芳、金杰华、董云坡等故去之后,评书界的人才缺乏,后起无人,所有能叫座的艺员,只有十二三个人,各饭庄亦不见书馆定席请支了。评书界诸公若不设法培养人才,恐此十二三人亦难久恃的。不知评书界的人们以为然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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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5 发表于: 2009-04-15
天桥茶馆各有不同:天桥评书茶馆,只有福海居(即王八茶馆)一家,在该书馆最发达前为清茶馆,提笼架鸟的闲散阶级人物都到那儿喝清茶去。后为评书馆,不卖清茶,所上的茶座儿都是好听评书的。
  北平这个地方,评书茶馆共有七八十家,王八茶馆屋内宽阔,能坐三百多书座,为书馆之冠。说书的先生们挣钱最多亦数该馆第一。白天上座最多,灯晚座客稀少,不及白天三分之一。评书界演员有叫座魔力的在该馆讲演,能上满堂座儿,能力稍差者就无人去听。在王八茶馆说书虽能挣钱,亦要艺术高超,第一路角色才能上的住一转儿(每两个月为一转儿,过期改换新角),第三四路角色,皆畏而不往。第二路角色亦时常有磕出去做不到一转的(凡是说书的演员到某书馆说书,如不上座,演员辞了馆另寻他处时,同业人讥诮他在某书馆磕出去了。磕出去为评书界最耻辱的事儿)。
  在清末时该馆能叫座的说书演员为:王致廉、王杰魁、田岚云、杨云清、张智兰、群福庆、张诚斌。自民国以来,在该馆能叫座的说书演员为:陈士和、潘诚立、张少兰、袁杰亭、袁杰英、金杰丽、品正三、刘继业、阎伯涛。最近评书界老人物相继去世,后起无人,入才缺乏,在该书馆能挣钱能叫座的只有晶正三、刘继业、阎伯涛、刘继云数人。王杰魁、袁杰英为评书最有声望的角色,亦因该馆生意难做辞了转儿,另搭别的书馆了。陈士和、金杰丽去津未返,张少兰改行行医。该书馆每年只用六个演员即可表演全年,至今评书界演员尚有百数余,欲邀六个相当角儿都感觉困难,评书界人才缺乏为百年来所未有,望该界同仁设法培养人才方好,倘不设法维持,评书界的事业就要破产了,不知说书的先生们以为然否?
  今年该书馆的角色大有更动,除正、二月,仍为刘继业说《精忠传》,三四月袁杰英辞去另换蒋坪芳说《水浒》,五六月连阔如辞去,另换张荣久说《施公案》,七八月仍为品正三说《隋唐》九十月阎伯涛说《清烈传》,冬、腊月刘继业说《济公传》外,因评书转儿仍然沿用旧历,闰三月又邀王杰魁说《包公案》。按,王杰魁在该馆献艺有三十余年,可保能叫座儿,至于蒋坪芳、张荣久等演时能否上座,实难预料也。
  劈柴陈茶馆主人姓陈,因售劈柴得名。该馆在天桥西沟沿路北,六楼八底,底下的茶座儿大多数是附近手艺工匠、摊贩商人。楼上则分两路的,每日早晨有十数人在那里喝茶、研究活儿。许荣田、陈荣启、马阔山、曹阔江、马荫良等是天天准去的。这里算是个清茶馆,如若有人邀说评书的,到那里去邀,是绝不能空的,即是团柴的牙淋窑儿(团柴是说评书的,牙淋窑儿是茶馆)。
  (被禁止)楼茶馆在魁华舞台北边,四楼四底,虽是个清茶馆,白天卖清茶、夜里是店。瓦木匠、拉车的老哥们盘踞之所。清茶馆儿地势宽阔,楼上楼下,设备完善,讲卫生,真清雅。买卖发达的第一为西华轩,俗称红楼茶馆;第二为同乐轩,在红楼茶馆以东,俗称三起大楼。野茶馆真凉爽的为长美轩,在电站总站以西,每逢夏季,天天高朋满坐,其余的野茶馆则无定所,年年改变,营业如何亦没一定的。小小茶园、天桂茶园、小桃园、万盛轩,都是蹦蹦儿棚子,又叫奉天落子,半班戏,所唱玩艺儿,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等等的角色都有,我老云听过些回,他那戏里始终亦没唱出个皇帝、元帅,美其名叫评戏,称为半班戏倒是名副其实的。
  如意轩、二友轩、三友轩都是落子馆,一班不得时的鼓姬全在那里演唱,询局的先生们如好耳目海轰儿,可以去耳目吧(听玩艺儿的人,江湖调侃叫询局的,管听大鼓调侃叫耳目海轰儿)。爽心园、春华园、天华园又都是唱坠子的、唱山东大鼓的杂耍馆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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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6 发表于: 2009-04-15
第七章相声口技
  有一天我老云走到琉璃厂某书铺,买了一本书。据那书上所:载,天桥的怪人有:韩麻子、田瘸子、穷不怕等。
故都之八大怪:有一天我老云走到琉璃厂某书铺,买了一本书。据那书上所:载,天桥的怪人有:韩麻子、田瘸子、穷不怕等。我老云自幼就到北平,虽然常出外去游各省,可是年年到这里,几十年亦不断去逛天桥,就是没见过这几个怪人。我向北平的老江湖人打听这些人怎么叫八大怪?是否在天桥做过艺?据老江湖人说,入民国以来,时代改变,汉满蒙二十四旗人,没了铁杆庄稼,丢了老米树,万字旁的落了价。城里头除了隆福寺、护国寺还有各种杂技场有人游逛,其余的地方。就都灯消火灭了,天桥才日见兴旺,亦是香厂新世界、城南游艺园陪衬着兴旺起来的。
在庚子年前,北平没修新式马路,土甬路两旁都是生意场。凡平市四五十岁的人都见过那些杂技场。穷不怕、醋溺膏、韩麻子、盆秃子、田瘸子、丑孙子、鼻嗡子、常傻子八个人都是甬路两旁撂地的江湖玩艺儿。个个形状怪异,平市人又敬他们又讥讽他们,起名叫“八大怪”。这八个人,除常傻子弟兄活的长久,民国十五年前,在天桥挑过将汉(江湖人管卖壮药的调侃叫挑将汉的),其余的怪人早已去世,并不是在天桥久占。韩麻子是说相声的,他嘴没德行,刻薄已极,到了要钱的时候,刮钢绕脖子净骂人;盆秃子是半春的生意,他敲打瓦盆唱各种小曲,随唱随抓哏,抖搂臭包袱(江湖人管说素笑话调侃叫素包袱,管说荤笑活凋侃叫臭包袱),引人发笑,到了时候要钱;田瘸子是残废人,专以盘杠子的技艺挣钱,他较比不残废的人功夫还好,亦能在练玩艺的时候抓哏、抖包袱,归杵门子向观众要钱;丑孙子是在场子说相声,摔丧碟子哭他爸爸,向观众假以凑钱发丧事归杵门子;鼻嗡子是身上带洋铁壶,竹管一根(禁止)鼻孔内,顺竹管出音,敲打洋铁壶唱曲要钱;醋溺膏是专唱小曲,柳里加春(江湖人管唱曲的带说相声调侃叫柳里加春),向人要钱;至于穷不怕,常傻子,我老云已然说过。老江湖人说我说的很对。至于有人将八大怪都说在天桥那儿,简直是醉鬼上天——糊云了。还有人以大兵黄、大金牙、云里飞称为八大怪。你要问他们八个怪人都是谁,可又说不出八个人来,此等拾人余唾的事儿实是可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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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7 发表于: 2009-04-15
穷家门儿(1) :要饭吃的花儿乞丐,沿门乞讨。“老爷太太行点好吧,积德行善吧,赏给我花子点儿剩的吃吧。”凡是这种调门的要饭的人,不论男、女、老、少,瘸、瞎、聋、哑,都是真正的乞丐,是没有家门的。
  凡是拿着块竹板子,且说且唱挨户讨要的,拿着撒拉(又鸟)(撒拉(又鸟)的形状是二尺多长的两块窄竹板儿,上安铁钉,再安几个铜钹,左手执之,右手另拿一窄长如锯齿的竹板,穷家门管这种家伙叫三岔板)的乞丐,使渔鼓、简板的乞丐,使竹板的乞丐,都是穷家门的人。虽是向人行乞,不叫爷爷奶奶,不要剩吃剩喝,最低的限度是要一小枚铜元。
  在早年最厉害的乞丐为“女拨子”。都是年轻的小媳妇、大姑娘。青布包头,手拿竹板,三五成群,到各商家、铺户强索恶化,或说或唱,或笑或骂,商家、铺户对于彼辈畏如蝎虎,倘若得罪她们,能够日日来搅,并且人数日见增加,在门前吵闹骚扰。最奇者官厅并不取缔,任彼辈横行,商家为避其嚣乱,顾其营业,少不得托人说合,然亦牺牲许多银两而散灾。自从官方取缔后,“女拨子”的恶化丐妇全然消灭了。
  如今在省市都会所能存在的只有数来宝的。在乡镇庙会尚有叫街的、擂砖的、削破头的。穷家门的乞丐在早年都供奉“范丹”,如今都供奉“朱洪武”。敝人曾向彼辈探讨,为什么供奉朱洪武?据他们所谈,朱洪武系元朝文宗时人,生于安徽省濠州钟离县,父名朱世珍,母郭氏,生有四子一女,三子因乱失散,女已出嫁。四子即洪武皇帝,自幼异于常人。都说这个婴孩不是寻常的人物,将来定然出色。生他的日子是元文宗戊辰年,壬戌月,丁丑日、丁未时。在他初生时,人们还不太注意他的生辰八字,到后来他做了大明朝头一位皇帝,便有许多的术士们推考他的八字,说那八字辰戌丑未四库得全,不得时的时候,孤苦零丁,得了时便可贵为天子。朱洪武名叫元璋,字国瑞,到了他会说话的时候,叫爹爹亡,叫娘娘死,剩下他一人,跟他王干娘度日,及其长大,送往皇觉寺出家,长老给他起名叫元龙和尚。长老待之甚厚,庙中僧人待之甚薄,长老圆寂后,僧人将朱元璋驱逐出庙,他王干妈将他送到马家庄给马员外放牛。放牛之处为乱石山,但他时运乖拙,牛多病死,或埋山中,或食其肉,被马员外驱逐。王干妈又因病去世,朱洪武只落得挨户讨要,因他命大,呼谁为爷谁就病,呼谁为妈妈谁亦生病,后钟离县人民皆不准他在门前呼爷唤妈。朱洪武在放牛之处自己悲伤。十几岁人,命苦运蹇,至谁家讨要谁家之人染病。不准在门前喊叫,如何乞讨?他忽见地上有牛骨两块,情急智生,欲用此牛骨敲打,挨户讨要。于是天天用此牛骨敲打,沿门行乞。钟离县人民皆恐其呼叫爷妈,每闻门前有牛骨声至,都将剩的食物拿至门前,送给朱洪武。直传到今日穷家门的乞丐,都不向人呼爷唤妈,即其遗传也。
  社会人士管那牛骨就叫牛骨头,穷家门的人管那牛骨头称为“太平鼓”。上有小铜铃十三个,亦为朱洪武所留。相传有一个铜铃能吃一省,有铃十三个可吃十三省也。至元顺帝时,北地燕京城考场开科取士,朱洪武曾北上赶考,功名未中。行至良乡县土地庙内,忽患伤寒病症,倒卧殿内。至日落时,有两个乞丐携瓦罐而入,二丐见洪武倒卧在地,用手去摸他周身发烧,知为感冒伤寒所致,将他抬至殿后方砖之上,有狗皮两张,给他铺一盖一,将砖下掘洞,烧以柴草。到夜内朱洪武周身出汗,筋骨止住疼痛,二丐将其扶起,又将他们讨的剩菜剩饭用柴草热熟给他食之,至次日病已痊愈。问二丐姓名,则称梭、李二姓,为范丹的穷家门人。今日之乡镇庙的乞丐,或称为梭家门人,或称为李家门人。每逢盘道问答时,常说“梭李不分家,多亲多近”。
  后朱洪武北逐胡人,恢复汉人疆土,驾坐金陵城为一统大皇帝时,忽然染伤寒之症,太医屡治不愈。朱洪武忽然想起来,昔日在良乡县土地庙中曾染此病,为梭、李二丐所疗愈,今之病与昔日相同,如能寻着梭、李二丐来至,吾病不难除去。于是命人在各处寻找梭、李二丐。未几,竟将梭、李二丐寻至。洪武帝召见于寝宫。二丐拜伏于地。帝问曰:“你二人还认识我吗?”二丐说:“不识。”帝命二人抬头仰视,二丐连道不敢。帝强令仰视,二丐抬头观瞧时,见帝面白玉如,有无数黑痣,唯印堂有块朱砂红痣,两眼是上眼皮短,下眼皮长,耳大孑L冲上,地阁阔大,口亦冲上,鼻孔仰露,五漏朝天。忽然想起早年在良乡县土地庙中,曾遇一病汉,面生瘢痣,五漏朝天,他们用狗皮铺盖霸王炕为其疗病,以杂和菜食之,该人病愈后,问他二人姓名而去。不料那人竟是今之洪武大皇帝。帝问:“识我否?”二丐说:“认识。”帝问;“何处见过?”二丐虽然想起这事,不敢说明是他。遂道:“早年在良乡土地庙曾遇一病人,我二人为他疗病,那人却与万岁相似。”帝笑道:“那人便是朕。”二丐叩头问道:“万岁寻我二人何事呢?”帝说:“今朕仍患前病,命你二人调治。”二丐说:“霸王炕不敢复用。”帝说:“杂和菜能否再做?”二丐答:“可以再做。”于是帝命二丐往御膳房去做杂和菜。太监导引二丐至膳房,二丐将(又鸟)汤一锅放于院中,在御膳房静坐直至日暮。用(又鸟)鸭汤掺各种菜饭,杂和一锅,在灶上熬熟,命太监进食,不料洪武帝食之,竟觉香甜味美,饭后周身见汗,次日病即大愈。再召梭、李二丐,欲封他二人为官,二丐连称:“命小福薄,且无才干,仍愿为丐。”于是洪武帝传旨,命二丐讨要使用太平鼓,且命鼓上安十三个铜铃,下缀黄穗,其他乞丐不准用黄穗,俱用蓝穗。使蓝穗乞丐不准入城。凡梭、李二丐讨要之处,不论商家、居民、文武官职都要给钱。于是梭、李二丐叩头谢恩。二人出宫之后,深悔未向洪武帝讨得住处,竟在通济门内挖城墙掘洞而居。地面官人不敢拦阻,后城外乞丐不得入城,欲入城者,或投梭为师,或投李为师。梭、李之徒日见增加,支派传流最为昌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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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8 发表于: 2009-04-15
穷家门儿(2) :今日穷家门人,称其门为六大支派。即:丁、高、范、郭、齐、阎六姓是也。在昔帝制时代,南京乞丐之多为各地之冠。通济门内花子洞,即乞丐居留之所。至今南京之花子洞已由官方封锁,禁止乞丐居留了。在明太祖朱元璋太孙建文帝在位时,燕王朱棣由北京至南京,逼走建文皇帝,朱棣篡位之后迁都于北京,还有许多乞丐随驾北来,在北京借势恶化。传至清室未亡之先,北平尚有许多“杆上的”(即乞丐头儿)各辖一方。每有住户办红白喜庆事时,都邀杆上的在门前保护,防止穷家乞丐搅闹。如有宾客入门时,杆—亡的尚替本家招待。商家铺户新张以前,铺长必须向本街杆上接洽,并许以每节给银若干,杆上的便肯为其阻止乞丐恶化。
   早年“逼柳齐的”(江湖中的生意人管穷家门的乞丐调侃儿叫逼柳齐的。盖生意人以一文钱调侃为柳齐,他们强讨恶化,亦不过为一文钱柳齐搅闹而已。为逼柳齐使人生厌江湖人皆轻视彼辈),在社会上任意扰乱,于秩序上极有妨害。现今强讨恶化已被取缔,穷家门多不化锅(穷家门管沿门乞讨,调侃儿叫化锅,社会人士称为串百家门的),改在各市场、庙会、拉场子撂地。江湖人常说,昔日江湖人都严守规律,在早年穷家门人不敢上地。摆地设场之人,更不赁给彼辈桌凳,倘若赁给他们桌凳,江湖中的金、皮、彩、挂各行人亦不肯依的。如今穷家门的人们能在各市场、各庙会赁桌凳上地。二十余年前恐也不多见也。
  庚子年北京城中所见穷家门的乞丐,家伙多是挂黄穗的,挂蓝穗的乞丐入城亦有一定日期,须在每月初二、十六以后,否则入城必被杆上的率众痛责一顿,逐出城外。但如今靠扇的(生意人又管他们要饭的叫靠扇的)随便入城,杆上的亦天然淘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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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59 发表于: 2009-04-15
       第八章坑蒙拐骗:
   他到了这时候方才明白,那两个人是骗子手,两个人各骗一头儿,一份剃头挑子算是被人骗走l
      骗术门之骗法:在清末时代人人都是蓄发留辫。“扫苗”的行当(剃头的行当)还不似如今哪!有些个剃头匠每日挑着剃头的担儿,手持“唤头”去串胡同。有人剃头打辫,就将他们唤至屋内做活,到了春天暖和了,有些人在街巷内墙儿底下剃头打辫。有个剃头的师傅挑着担子走在三岔路口,有个人将他叫住说:“你给我刮刮脸哪。”剃头匠将挑儿放下,这人坐在座儿上,剃头匠用手巾将他的脖项一围,又将前边的热水,倒在了铜锅之内,这个人站起来走到前边,哈着腰叫剃头匠洗脸。正在这时候,剃头匠忽见由拐角走过一人,冲他摆手儿,伸手端起那座儿(即剃头挑的后头)往拐角一退,剃头匠还以为拿凳的人和刮脸的人是朋友,他们闹着玩哪,他将凳儿拿走,刮脸的人往后一坐来个屁股蹲儿。这时他亦不好说破。将脸洗完了,刮脸人往后一坐,噗通一声摔在地上。这人可急了爬起来冲剃头匠一瞪眼说道:“你怎么摔我?”剃头匠说:“我没摔你,方才有个人将凳儿给拿了走啦!”这人说:“没人和我玩笑,你快追吧,他许是将凳子拿跑啦。”剃头医似有觉悟,往拐角那边一看,拿凳子的人连影儿都没有。他才着急,料着那人走不了多远,撒腿就追,追出多远,亦没追着,急得他无法,往回走吧,及至到了拐角儿再看那刮脸的人哪,亦没有啦,连前边带铜锅的挑儿亦没有啦!他到了这时候方才明白,那两个人是骗子手,两个人各骗一头儿,一份剃头挑子算是被人骗走了。那个年头骗子手们要骗剃头挑子,就用这个方法,直到被骗的上了当的人多了,一传十,十传百,才轰嚷开了,骗子手再用这法吃扫苗的可就不成子。
  在清室鼎盛时代,骡马市大街净是骡马店,由口外来贩骡马的客商,贩来了骡马,都在店内寄卖。他们开店的与纤手们搭着,明着有成儿,暗中有扣头。有一天,鞍鞴铺的伙计见有一个人,穿着阔绰,来买鞍鞴,他挑选了一副很好的鞍鞫,言定了价钱是15两银子,他叫伙计扛着鞍鞴跟着他,往马上试试,试好子就留下使用,叫伙计将银子拿回。伙计扛着鞍鞴,往西而来,到了一家骡马店,这人叫店伙牵出一匹马来,向鞍鞘铺的伙计说:“你将鞍鞘鞴上试试。”伙计将鞍鞴往马上鞴好,这人向他说:“你等等,我试试就回来。”鞍鞴铺的伙计觉着这匹马就能值个几百银子,骡马店都叫他骑了去,一定是熟客人,没有错儿的。就点点头说:“好吧!”那骡马店的人以为给他扛着鞍鞴的人是那骑马的家人哪。他虽然将马骑走,有他仆人在这里等着,一定没有错儿。他们彼此误会之际,那骗子手骑了马飞也相似地去了。鞍鞴铺的伙计等着工夫大了,不见骑马的人回来,他等急了,向骡马店问道:“这位骑马的怎么还不回来?”骡马店的人说:“那不是你的主人吗?”那鞍鞴店伙计说:“不是。他是买鞍鞴的客人,他还没给我们鞍鞴钱哪尸骡马店的人才知已然受骗了。受骗之后,两下里还打了场官司方才完事。骗子的“流星赶月”的方法,也真巧妙。
   在清末时代有骗子手赵老三者,一日往大栅栏某园观剧,他穿的衣服阔绰,被“老荣”(小偷)看见,以为他是阔少,同他进了戏园子,坐在一条凳上并肩聆戏。是时,戏台上正演张黑之《大卖艺》,台帘一起,张黑从台帘后跑出来,离着台柱近了,将身一转,肩背在柱上,两足悬起,这功夫叫“粘糖人”。赵老三看着入神之际,老荣乘他不防,将他二两银票荣了去啦(即是偷了去啦)。到了查票的时候,赵老三伸手掏银票可就愣住了,一张银票,不翼而飞。他料着必是叫老荣偷去,赌气不听戏了,将这事说给他哥哥赵老二。那赵老二是有名的骗子,听他兄弟说被小偷偷了,不肯甘心,他要去骗小绺,以偿损失。他将身上收拾好喽,手持银包走到珠宝市一带,往各银号兑换金条。有某小绺在银号外,窥其金条,有意偷他。赵老二由银号出来,拿着金条往大栅栏听戏,小偷亦随他入戏园,在池子内并肩而坐,要想偷他的金条。赵老二见那小绺亦很漂亮,人物俊俏,头戴海龙皮帽,披着狐皮斗篷,看那斗篷亦值数十两银子。赵老二故意将金条放于桌上,假装看戏看得入神,那小偷乘其入神,将金条窃到手中,赵老二暗将小绺的斗篷角儿,坐在屁股底下。小绺起身要走,见他的斗篷被人家坐在屁股底下,他合计着所偷金子能值很多,一个斗篷算得了什么,他要给丢主一个迷糊招儿,爽性将斗篷一甩,交给赵老二说:“我去小便,劳驾你给看看。”赵老二微一点头,小绺便匆匆走去。他拿着金条出了戏园子,要想合计金条的数目,到了一个银号要兑换金条。银号伙计说:“你这金子是假的。”小偷方才觉悟,自知受骗,叫人家使了“抽梁换柱”,将斗篷骗去。找到戏园之内,那个赵老二早拿着斗篷走啦。小绺无法,自认倒霉而已。这是“狼吃狼,冷不防”,骗子的手段亦是可怕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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